云篱捏了捏底下的褥子，见单冬凌将手搭上来，暖意贴着她的手背，忍不住道：师父，您刚才也听见了吧？司梦神的幻影说，我是因为前尘因果未尽，才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为师全听见了。单冬凌捂住她的手，眸光平静依旧，像是猜到她要问什么，云篱若有什么困惑，尽管发问。

云篱想了想，唤出之前在青砚谷挖出的许愿瓶。

她记得自己刚看完前世封在瓶子里的影像，许愿瓶就开始破碎了。那时幸好单冬凌反应快，用不会融化的坚冰把许愿瓶裹住，这才将它相对完整地保存下来。

隔着包裹用的帕子，云篱指着冰中的许愿瓶，对单冬凌道：这个许愿瓶，是您发现的，但您并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我也只是告诉您，这种瓶子在我们家乡很常见。

单冬凌看向许愿瓶，没有说话。

我的前世用幻术在瓶子里留下了影像。云篱继续道，根据那段影像，我才知道自己和将芜前辈之间的联系您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吧？

话匣子一开，她索性说清一切心中猜想：将芜前辈有一位玄貊族的挚友，那位玄貊在将芜死后，带着她的剑意穿越时空，找到了您，并在您同意的前提下，把将芜的剑意传承给了您，然后她应该是因此遭到了司命神的天罚，去了其他时空转世，所以后来才有了我。

说完，云篱看向单冬凌，目光坚定，心中却十分不安。

她虽然喜欢万年平静脸的角色，却并不能揣测这些角色的想法。这类角色实在是太过理性，哪怕心潮翻涌，也不会轻易将情绪表露在外。

就像她现在说着她们前世今生的虐恋，单冬凌连半点异样也没有表现出来，好像早就拿到剧本、看透一切似的。

云篱会恢复回前世那样吗？就在云篱设想时，单冬凌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云篱脱口反问：为什么要恢复？

穿越之前，她就很不喜欢前世今生相关的作品，不管是小说还是番剧。这类作品通常有一个容易引起争议的话题，那就是转世的人还是不是从前那个人。

云篱一直觉得不是。哪怕知道前世的身份，她也认为前世是前世，自己是自己，她可以自愿接受前世的合理委托，但这并不代表她有继承前世遗愿的义务。

就像现在，她只想和身边这只大白狼谈恋爱，而不是和见都没见过面的大魔将芜谈恋爱。但她可以实现前世的心愿，陪伴在将芜的意识身边，直到她的存在彻底消失。

单冬凌并没有回答为什么要恢复这个问题，而是将她拉入怀中，和平时一样，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蹭了蹭。

我很高兴。她低声道，在这之前，我很怕。

云篱一头雾水地抬眸，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师父难不成怕我想起前世，然后移情别恋，不喜欢您了？

出乎她的意料，单冬凌居然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怎么会！云篱扑哧一声笑出来，依偎在她怀中，抬手捏了捏狼耳朵，我喜欢的妖一直是您呀！

笑够了，她也板起脸严肃道：说实话，我更怕您是受到将芜前辈的意识影响，才对我生出感情。不过恋爱这种事随心就好，要是喜欢就认真喜欢，要分手就唔！

大白狼的脸瞬间俯下来，将之后的话全部堵在她口中。

云篱坦白完心事，心情好了许多，不但配合起单冬凌，还环住她主动亲回去。

平静的人热情起来是尤其可怕的，在被单冬凌搂紧了印草莓时，云篱深有感触。

与她闹腾够了，单冬凌贴在她耳畔，道：我喜欢云篱。

云篱红着脸，点头道：我喜欢师父。

云篱，喜欢单冬凌。单冬凌认真又缓慢地提醒。

-

晚饭过后，云篱紧随单冬凌，与她手牵手走在长廊上。

长廊上方挂着灵力灯，师徒二人一路走，一路见到屏仙阁的门徒们将灵力灯一盏盏点亮，浅橙色的光芒映照下来，似能隔绝夜风带来的凉意。

她们走了一段，只听前方的凉亭内传来阵阵笑声，原来是待客殿中的客人们正聚在一起。

见云篱好奇地朝那里看，单冬凌便带她过去凑热闹。

二人刚走近，忽见凉亭的栏杆上蹲着一只火红的羽族，脚上拴着一根细细的灵力线，百般无聊地盯着水面看。

那是扶瑶前辈？云篱轻咦一声，下意识顺着灵力线看去，发现齐袅正被这些客人围在当中，好像在听桌对面的修士说一件可怕的灵异事件。

邪修发言完毕，有请正道修士发言。等对面的修士说完，齐袅道。

云篱一听就明白他们在玩什么游戏了，她又听了一会儿，觉得这应该算是古修真界版的《狼人杀》，就是不晓得古时有没有流行过这样的桌游。

无聊看风景的扶瑶忽然被捋了两下羽毛，警惕地回头要啄人，见是云篱师徒，啄人的动作在中途一变，改为用脑袋蹭云篱。

扶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听不懂。扶瑶拖着灵力线噔噔跳远，小声道。

云篱倒是对这个游戏颇感兴趣，象征性地安慰扶瑶一番，转身和看热闹的客人们挤在一起听。

单冬凌不喜热闹，靠在扶瑶身边的栏杆上，布置隔绝屏障，边看云篱参与游戏笑得开怀，边听扶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下午的事。

齐吃了几口肉，醒了。扶瑶暂时还接受不了齐袅这个名字，提到齐袅的时候一直叫她的姓，扶瑶向她道谢了，她很开心，不停地摸扶瑶的羽毛。

她顿了顿，但是，扶瑶不想认她当主人，不想做灵宠。学会正常的交流、到了元婴期，扶瑶会离开她。

单冬凌笑道：前辈许是独自待习惯了，一下子不适应和热闹为伴。

扶瑶不理解热闹。扶瑶闷闷不乐，扶瑶只想吃饱肚子，和修炼。

修炼须有道。单冬凌提醒她，元婴期往上，每一重大境界皆是一道坎，不但要修炼外在，更要修心。倘若杂念太多，或是对道心怀迷茫，都会引动心魔，这是非常危险的。

扶瑶想了想，变回人形，坐在栏杆上，托着腮陷入沉默。

扶瑶不修炼的时候，会被其他妖兽抓去吃。逃不掉，会死。良久，她才道，扶瑶修炼了，比它们厉害，抓它们来吃。

这是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单冬凌点头，但前辈如今已是妖修，而非妖兽，哪怕离开我们，独自在阴幽大陆生活，除却生存，更有其他事情要考虑。

扶瑶马上皱起眉，为难道：你和扶瑶说这些，扶瑶也不懂。

无妨，在外面待久了，自然而然会明白。单冬凌道，不急于一时。

扶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抬眸看见单冬凌颈上添了些浅红小印，困惑问她：那些红的是什么？你被虫子叮了吗？快告诉扶瑶哪里有虫子，扶瑶去吃掉它们！

单冬凌不解，顺着扶瑶的目光，才明白她指的是云篱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