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寒暄完的托马斯·韦恩突然插话：布鲁斯，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是的。班德尔强调道：你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莱恩低下头，他隐约看到这位托马斯·韦恩先生旁边站着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从他们下飞机后，这样的影子就越来越大。

可是，他的目光掠过面前的四个成年人，他们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们看不到，莱恩蹙起眉头，但他也没有打算要告诉他们。

大人们太过虚伪，同龄人太过刻薄。

他们口中那个布鲁斯也没能让他心中升起一星半点的兴趣。

他只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旁观者就好了。

他们的管家科蒂斯也从小型飞机上走下，尽管他们这一次拜访哥谭应该会借宿在韦恩庄园，但带上管家会更加方便一些，也或许，他们会留在哥谭不再离开。

布鲁斯应该快放学了。托马斯看了一眼手表：我们先回庄园去。

他转头对上莱恩的视线，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明天你就可以和他一起去上学了。

莱恩点点头。

很快，他就见到了他们口中那个布鲁斯。

那应当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莱恩的视线从他精致的五官转到合体的订制款校服再到他身后跟着的管家手中提着的书包，最后再匆匆扫过他的发色和瞳色。

接着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和他不是同类人。

莱恩又将目光转移到那个变得更大的黑影上，这个他不能找到什么科学原理来解释的东西比起那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更能引起他的好奇。

他完全将布鲁斯无视了个彻彻底底，假装不知道这就是他父亲口中要求他好好做朋友的人。

蝙蝠侠敏锐地察觉到了莱恩的视线，下意识地摆了摆手，但莱恩面前依旧是一团模糊的黑影。

布鲁斯显然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和旁边陌生的客人，已经十二岁的他挂上礼貌得体的笑容，跨步走了过来。

爸爸，妈妈。他先向自己的父母打过招呼，然后转头看向客人：你们一定是班德尔叔叔和安洁女士，韦恩庄园欢迎您的到来。

显然，即便只有十二岁，他从礼仪上来说也已经是韦恩庄园合格的主人了。

布鲁斯转头看向莱恩，热情地开口：你就是莱恩吗？

他就像他的父母一样，没有对莱恩的与众不同表现出任何的异样，而是完全将他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见莱恩点了点头，他又热情地招待道：离晚餐开始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或许你可以参观一下我的房间？

他扫过在场的六位成年人，确认他们并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接着，温润的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莱恩，等待着他的回答。

...好。莱恩完全忘记了几秒前他自己的想法，他愣了愣。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漂亮的蓝色眼睛，美的像是多瑙河，淡淡的水雾就像是多瑙河上笼罩着的轻烟。

蝙蝠侠看到莱恩脸上的神情时也愣了愣，他倒是模模糊糊回想起来这一段事情。

但是莱恩这样的表情，就像是久居封闭空间的人第一次见到浩瀚星空时的表现。

不是被惊艳到，而是恍惚和一点点的不可思议。就像是在怀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景色。

但那样的表情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莱恩面上依旧是宛如橱窗里精致的布娃娃一样的面无表情。

仿佛他看到的只是错觉。

布鲁斯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牵过莱恩的手，一边拉着他走进韦恩大宅，一边转头看向阿尔弗雷德：阿福，可以送一些糕点和果汁到我的房间吗？

当然，少爷。阿尔弗雷德应声道。

玛莎笑着摇了摇头，提醒道：不要吃太多，亲爱的。那会让你们两个错过接下来丰盛的晚餐。

当然。布鲁斯扭回头看向莱恩：你喜欢一些跑车模型吗？

学校里的学生多少因为他的亿万富翁父母有些细小的隔阂，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的小爱好分享给自己的朋友。

事实上...莱恩的声音是一种非常清越的少年音，听上去非常舒服，但他并不经常开口。

他看着布鲁斯身后跟来的黑影，心中升起一些疑惑，但他很快转移开视线，稍稍低头将目光重新移到面前少年的眼睛上。

书上说过，如果说话的时候直视别人的眼睛，就是对他的尊重。

他下意识地就这样做了。

或许即便面上再怎么不承认，他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能够得到一个朋友。

我挺感兴趣的。他当然没有一星半点的兴趣，事实上他只在电脑上看到过那些漂亮的车模。

好极了！你一定会喜欢他们的。布鲁斯的眉眼飞扬起来，对两人能够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感到十分高兴。

布鲁斯的脚步加快了几分，几乎是小跑着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继续追问：你还喜欢些什么？或许我们会有很多兴趣爱好！

我吗？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莱恩想要这样回答，但突然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稍稍思索，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最后犹犹豫豫地抛出一个答案：...书？

布鲁斯顿住脚步，这样的动作让莱恩不由地紧张起来。

这样的答案果然是错误的吗？他又要把事情都搞砸了吗？

但那双明亮眼睛的主人回头露出了一个笑容：果然，我就知道我们会成为有着一样兴趣爱好的好朋友的。

莱恩下意识地回以一个浅淡的笑容，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马上将弧度收了回去。

布鲁斯却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嘴角，莱恩愣愣地看向他。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荡漾着温柔的痕迹。干净透明地仿佛能荡涤一切尘埃，和不愉快的心情。

莱恩出神地望着那双眼睛，完全忘记了自己并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应该有躲开这样的动作了。

因为那双眼睛，他想到。

他见过圣母玛利亚的雕塑，但她一定没有这样一双眼睛，只需一眼就可以让他获得救赎的眼睛。

你笑起来很好看啊。他听到，面前近在咫尺的人叹息道，还带着稚气的童音中饱含着笑意：为什么不多笑笑呢？

快乐就像是围绕着他一般，仿佛这个人永远不会有痛苦哀伤。莱恩突然想到。

他微微侧头，躲开布鲁斯的动作：哪有那么多值得笑的事情？

难道那些事情值得你皱着眉头吗？布鲁斯像是有些不解。

值得。

因为我是一个怪物。

你觉得我是个怪物吗？他垂下眼眸，静静地看着布鲁斯。

怪物是什么？与他想到的答案不同，布鲁斯这样询问他，他当然知道布鲁斯知道，但他的不回答，确让莱恩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期待。

大概就是不好的东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到。

可是你很好。

布鲁斯露出一个笑容。

只是你与众不同。

他终于提到我就是一个异端了。莱恩在心中冷笑，他尽可能在心中劝慰自己不要再相信别人了，可这是还是有些许的失望。

那双绯红色的眼睛黯淡下去，泛上些许水汽。

就像是一只受了什么委屈的小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