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课题组都在为撤出林场而忙碌。
顾念和林森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顾念在实验室时，林森打不通她的手机。林森带着战士们训练，顾念自然不能去打扰。
兜兜转转，到了顾念一行人离开这天。
早上五点，他们坐上大巴。日夜温差，顾念穿着薄外套都能感受到寒意。
窗外天色暗淡，她不由想起了四个月前初来安城那天。
那时，好奇里带着些未知的憧憬。而今天，离愁别绪里藏着几分酸涩和无奈。
林森带队在外驻训，就连当面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还好，他每天都记得和她说声晚安。
顾念额头抵着窗户，路边繁花绿树也无法转移她的思念。
原来面对分别，她并没有想行中那么洒脱。
前十九年，不止一个人觉得顾念迟钝，不具备共情的能力。
可到了她懂得喜欢的此刻，迟来的敏感终究还是到来了。
张去非带着门下弟子到赤城植物研究所报道，大家对新的工作环境充满好奇。
除了顾念。
她认真听取安排没错，只是脸上表情过于浅淡。
交代的任务她都完成了，可是并没有看见她因此而开心。
张去非并不住在统一安排的宿舍，可为了安慰爱徒，下班后她主动陪着顾念坐上了公交车。
两个人在人群中拉着吊环，随着车辆晃动而晃动。
“顾念，心情不好？”
张去非问的直白，顾念也没遮掩，轻轻点头。
“是那种无能为力，必须面对，道理都懂，可做不到的感觉吗？”
张去非并不知道顾念和林森在一起了，更不知道爱徒正经历异地恋的苦涩。
她拿出从教几十年的经验，说了一串似是而非的话。
可这几句，恰恰精准形容了顾念的感觉。
她点头力度加大，晶亮的眼睛里冒出强劲的求知欲。
没想到这能蒙对，不了解前因后果的张去非硬着头皮往下：“加班是解千愁的好办法，要不要试试？”
这是她面对困苦和无解局面时用了千百次的绝佳方式。
顾念闻言，认真考虑了一下，临下车前同意了。
她此前从未有过谈情说爱的念头，大概也是生活忙碌到完全没有时间的缘故。
再加上教授这么提议，她格外认同。
“谢谢你，教授。”顾念心头沉重犹在，可有了解决方法到底轻松了些。
“那明早六点见！”车到站了，张去非陪着顾念下去。见顾念走进小区，她这才准备坐车回到住所。
女孩子嘛，忙一点就好了。
张教授回忆她的执教生涯，忙碌大法好，百试不爽。
爱好摄影的学长发现，小师妹最近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对谁爱搭不理，一心一意搞研究的状态了。
这样的顾念也不是不好，至少和她一组从来不用担心会有工作无法完成。
他擦了擦镜头，心有不安。这两天他为了拍摄一组植物不是早退就是迟到，可偏偏顾念啥都没说。
“师妹，工作结束，我请你吃饭？”
顾念正忙于做电解质分析，虽然说了‘不用’，可隔着口罩并不明显。
她加大了摇头的幅度：“师哥你有事就去忙。”
摄影学长到底没抵抗住来自学神小师妹的善解人意，下午五点一到就第一个离开实验室。
他小跑着出门，在路边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林队？”仔细算算，自他们离开安城，也得有一周没见了。
林森朝他点了点头，问：“顾念呢？”
学长心有疑虑，却还是回答了：“实验室里，要我帮你叫吗？”
林森摇头：“谢了，我等她。”
学长知道顾念一进实验室就关机，刚想说她肯定要加班却见林森钻回车里。
他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师妹和林队长的交集，好像除了一个问这是什么植物，另一个答，没什么特殊。
难道跑这么晚是来找顾念做科普的？
远远见公交车开来，学长抛开疑惑。今天，他一定要守着那株花开放！
顾念从实验室走出，室外昏暗令她恍如隔世。摇了摇头驱散明暗对比，她抬手捏捏鼻梁。
这个时段，最后一班公交车也停了，只希望打车顺利。
依旧抵着头走出电动门，静谧中开关车门的声音格外明显。
站在不远处的人，往前走了几步——
“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月末了，各位天使的灌溉液…
想看看留言，嘤～
第35章念森35
顾念停下脚步,抬头见林森站在车边。
他穿着牛仔裤和白色T恤，少了几分在中队的威严。
林森见顾念没动，便又叫了声：“星星。”
不真切的恍惚感随着这特有的称呼消散,惊喜冲破连日以来的苦涩,直击顾念心脏。
她快速朝林森跑去,撞进她怀中。兴许是力气过大，林森因为冲击力后退两步，却还是牢牢护她在怀里。
顾念的闷闷不乐,从看到林森那一刻开始起了变化。
她眼里真的有星星,随着高涨的情绪闪闪发光。
林森抱住顾念,紧了紧手臂，扣在她脑后说：“星星，你瘦了。”
顾念环着他的腰,要多用力有多用力。仿佛以这样的方法才能证明林森真的来了而非幻梦。
林森想动，顾念抵着他靠在车门无法动弹。
林森勾着唇便由着她,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喜悦。
“林森,林森！”顾念一次次叫着他的名字,摸到他微凉的手臂。
“你怎么来了？”顾念抬头看着他，眉眼弯弯。
还没等林森回答,顾念埋下头,瓮声瓮气的问：“你是来出差的吗？”
她很少这样,一句接着一句。思念正随着这些细小的反常倾泻而出,毫不遮掩。
林森抚摸着她的长发，靠在她耳边说：“我回家休假。”
顾念的雀跃瞬时僵住，她不笑了：“所以你又要走了是吗？”
她变脸过□□速，关切的眼神难掩失落。
“你什么时候出发。”说话的声音小了，手间的力气并未减小。
到底还是舍不得。
林森直起身,捏了捏顾念的侧脸：“你上车我告诉你。”
顾念低着头坐在副驾驶，林森递给她一个保温杯。拧开闻闻，是咸奶茶。
林森朝着一个方向扬扬下巴，缓缓解释：“我家距离研究所二十分钟车程。”
顾念端着杯子又惊又喜，心情起起落落之余生出几分气恼。
她抬手敲了敲林森的肩膀，表达不满。
奶茶的香气勾出馋虫，前几天突然换了环境顾念胃口不佳。
这时见到林森不悦都消散了，于是她空空的肚子‘咕噜噜’唱起空城计。
“想吃什么？”林森生在长在赤城，顾念只要提他就大概知道应该去哪。
“我们去吃烧烤？”前几天学长们约了烧烤，顾念没去。可听他们闲聊，却也留了几分向往。
“好，”林森指了指安全带，“出发！”
这个时段，路上车不多，毕竟第二天是工作日。可是当顾念跟着林森推开门，却发现烧烤店的卡座里几乎都是满的。
林森熟门熟路拿了张菜谱给顾念，指着门口的小凳子：“你挑，我去看看。”
顾念看着图片上的肉串咽口水，心想炒方便面一定要试试。
没过几分钟，林森过来朝着顾念伸出手。等小孩自愿交出手，便带着她往最里侧走去。
“点吧。”林森问服务员要来纸笔，朝顾念勾勾下巴。
“来一大份羊肉串……”顾念也没客气，先依着林森的食肉性点，“少辣。”
林森听顾念特别强调这一点，抬手摸了摸鼻子。
“玉米粒十串会不会太多？”看见哪个都想吃，顾念犹豫间有些苦恼。
林森叫了两瓶饮料，替顾念拉开拉环：“放心点，吃得下。”
顾念想想也是，有林森在绝对不会浪费。
下单没多久，就有蔬菜上桌。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顾念其实并不知道约会要怎么安排，可是一想到她和林森在一个地方，并且他能自由支配时间，就怎么都压不住开心。
“你猜。”
又是这句话。
林森说完帮着顾念把蔬菜统一撸下来，放在盘子里。
见顾念努嘴，林森便又补了句：“可忙了。”
这个答案明显比猜来猜去好，顾念挑了串没多少辣椒的年糕递给林森。
“你多忙都没关系，但是能不能每天让我能看到你。”顾念见林森没有接话，赶紧补充：“一天一次就好！”
林森放下故作深沉，摇摇头握住顾念举着烧烤的手，稍一用力他们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了。
“你就不能贪心点？”林森更希望顾念有一大堆要求。
“我呢，早上要带顾星星去吃饭，然后送她上班。”
顾星星这三个字让顾念红了脸，相比他叫的顺口，顾念耳边发痒。
“晚上接她下班，带她吃好吃的。”顾念害羞到想找地缝，林森却继续用汇报工作的语气继续。
“然后看看我们未来的生态学家，有没有时间愿意赏脸跟着我去周边转转。”
这会儿他说话倒是客气，就着顾念的手把年糕几口吃下。
拿着空签子，顾念轻咳两声，努力端着架子：“看你表现吧。”
回宿舍的路上，车子停在红绿灯前。顾念指着不远处的广场说：“我来了这么久，也没去看过。”
夜晚的广场多了份冷清，可亮晶晶的彩灯却为这里增加了些童话气息。
林森没多说，径直调转车头，稳稳停车对顾念说：“下车。”
顾念抑制不住唇边笑意，干脆对着林森甜甜一笑。等他开车门，挂着他的手臂一直往前走。
“你为什么来之前不告诉我呢？”林森应该是等了许久，顾念一摸他口袋，全是糖纸。
“之前某个送我礼物的人连售后都不负责，我来之前自然不想给这个人打招呼。”
林森其实只是想给她个惊喜。
顾念拿出手机，翻出送出前拍的照——这是一本从内容到装帧完全手工的植物集。
翻开其中一张，顾念指着日期：“这是我们第三次巡护时，你问我的花。”
标本旁写着花名和属类，还用花体写出了拉丁文名称。
在听过顾念的解释后，这份礼物在林森心里的意义就更为不同了。
林森捏了捏顾念的手心，顿了一下问：“你原计划想什么时候送我？”
顾念想了想：“离开的时候。”
他们这个课题组撤离是迟早的事，而她也总要离开去上学。
一股怅然伴随话题而生，林森沉默几秒接着问：“那如果我们没能在一起呢？”
他们正走在一条两侧树荫茂密的小道上，灯光很暗。林森的侧脸藏在影子里，看不真切。
“那就为了友谊万岁？”
其实顾念着手准备的时候也没有想这些，只是想给林森留个具有科普意义的纪念。
林森揽着顾念往自己怀里靠，低声叨念了句：去他的友谊万岁。
公园很大，顾念拽着林森随意走着，方向和目的地不重要，她只是不想和身边这个人分开。
“我们进入这间植物研究所，第一天就有学长把自己锁在了实验室里。”
这些细小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可顾念就是想说给林森听。
“二食堂的米饭有些夹生，可是人少不用排队，真的是非常苦恼了。”
林森起先顺着顾念，搂着她很少开口打扰。
只是走到灯火明亮处，见顾念正眼皮子打架，他便停下了脚步。
“先回去休息。”林森拽着顾念的手，走了一步发现顾念没动。
“我不要……”顾念摇着头撒娇，反握住林森的手指不愿向前一步。
“你很困了。”林森一想起顾念把熬夜当常态，就有些生气。
小孩儿一点都不心疼自己。
顾念哪里抵得过林森的力气，她见耍赖不成，甩开林森的手抱住了近旁的一棵树。
双手用力，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鼓了起来。
“我们再转十五分钟。”顾念之前也没干过这种赖皮的事，可人被逼急了，总会想办法。
林森看着她不动也不吭声，谈判失败。
“那十分钟总可以了吧！”这是底线！顾念深感林森倔强的时候，一点都不帅。
几天不见长能耐了。
林森等顾念把时间缩短到五分钟，朝她伸出了手。
顾念以为他同意了，便松开树。
哪知林森拽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将人带进怀里，接着顺势把顾念扛在肩上。
“林森！”顾念头朝下，无法动弹。
他的肩膀硬邦邦，特别不舒服。
顾念扭了两下，林森停下了。他捏着顾念的手说：“之前反复告诉你，不要熬夜。”
他语气严肃，虽然没有说任何不好的字，可顾念却不敢顶嘴。
直到她老实不乱动，林森心里那把火才稳定。
拉开车门，林森把顾念塞进车。他保持着一步跨在车边的动作，捏着顾念小巧的下巴：“好好睡觉。”
林森此刻声音温柔，没了前一刻的着急，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顾念委屈，拧着脖子不愿看他。林森舍不得用力，接着补了句：“我会一直陪你，不差这几分钟。”
前一刻还气鼓鼓，可后一刻就被他的温柔打败。
顾念忽闪着眼睛，糯糯说了句：“我就是想你了。”
林森又怎么会不明白，抱着顾念说：“星星乖。”
回程路上，顾念拿着手机和秦云英唠刚刚发生的事。
秦云英被强塞狗粮，可高傲的头颅并不愿低下。
她用力敲击着键盘回了句：真是老古板。一般的年轻人都会陪着想逛到啥时候就啥时候。
顾念侧过头看着林森，见他严格遵守交通规则，手边放着保温杯，于是想到了霸气外露的老干部。
第二天，韩行来拿东西，秦云英特意加重了眼妆，把自己往憔悴了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