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授这么说，郑意心同意了。林森去和在山下接应的警察汇报了情况，便开车带着顾念先走。

郑意心掏出湿纸巾，一点点为顾念擦脸。她嘴上不说，可眼圈却红了。

顾念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是在拍完X光片后。医生按压脚踝，刺骨的疼令她惊醒。

“骨头没问题，韧带没问题，踝关节扭伤以及软组织挫伤。”医生说着，洗洗手坐下写医嘱。

“这几天不建议下地，24小时后可以开始冰敷。”

“在医院观察几天，稳定了就可以出院。”

收费单林森自然而然接了过去，跑上跑下交费。回来时带来轮椅，推着顾念往病房走。

“好可惜，看来要好几周才能好。”顾念喝了杯葡萄糖水，精神恢复不少。

“以后再出去，来日方长。”

看她还能关注行程，林森缓缓舒出一口气。

郑意心去买了些住院的东西回来，走到病房门前，见林森正为顾念梳理头发。

他弯腰站在病床边上，拿着把小梳子。

先梳发尾，继而从发根往下。遇见梳不开的地方，还懂得沾点水慢慢梳理。

很明显，林森不是第一次为顾念梳头。

她这一路上都在听都在观察，到了现在，就单凭林森把顾念安全带回，郑意心就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阿姨，张教授。”林森放下梳子，退到一边，把凳子让给她们。

“星星，妈妈买了些小米粥，你吃点。”说着，林森推来病床桌，调整好高度，压根不用郑意心强调。

“爸爸呢？”顾念坐起身，林森为她竖起枕头。

“爸爸还要忙，不过有很多人配合，你不用担心。”郑意心接过梳子，为顾念梳了个垂在肩侧的麻花辫。

林森默默看着，尽量记住她的手法。

“阿姨，教授，一会儿你们回去休息，医院附近有宾馆，我已经为你们预定好了。”

张去非到底上了年纪，跑了一天疲态尽显。可让她回去，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她放不下心。

而顾贞正还没回来，照顾郑意心的责任，自然也落到了林森肩上。

“妈妈，老师，你们回去休息，已经很晚了。”

顾念说着打了个哈欠，“我这边也没什么事，明天给我带点好吃的来就好。”

如果不是顾念的左腿正架着，脸上还挂着淤青和擦伤，旁人丝毫想不到她此前遭受了什么。

看她喝了粥，吃了些小菜，郑意心和张教授离开。

两个人跟着导航走，没几分钟就到达住处。距离医院仅有一个路口，的确很近。

办理入住，张教授迟疑着开了口，“顾念这孩子，我当自己的孩子。不得不说，林森很好，也很适合她。”

郑意心想想并没有直接表态，和张教授上楼时，追问了一句，“林森，都是怎么对顾念的呢？”

张教授一听，瞬时来了精神，一桩桩一件件开始说，“要说这两个孩子，还真是有缘分。他们俩12年一起工作……”

她们走后，林森打水为顾念擦洗。

她如小猫般仰着头，等着林森为她服务。慵懒着打了几个哈欠，眼中蓄满泪水。

“快休息。”知道她累极了，林森揉揉她的头发。

“你陪我。”顾念说着，拍拍病床空出的那一半。

林森摇摇头，点点她的鼻尖，“我好歹187大汉，这点位置可不够。”

说着，林森为她盖好被子，“你先睡，我洗漱一下陪你。”

关掉病房灯，林森抬着凳子坐在顾念身边。她坚持不住睡了，只是睡容并不安稳。

眉心锁着，间或抿嘴。手打开着，虚虚抓握了几下。

林森握住她的手，顾念瞬时放松了不少。

仿佛就在等这一刻，她微微侧头，向林森所在的方向靠了靠。

一夜好梦。

第二天，顾念刚吃过早饭，病房里就热闹了起来。

先后来了好几拨人，问了顾念一个又一个问题。

从科研项目内调查组，到森林公安，没等顾念吃午饭，边检来了人。

两位警官敲门而入，一男一女。

女警官坐在顾念对面，自她出现，顾念的注意力就都在她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顾念看见她就觉得很熟悉，尤其是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顾念你好，我们是xx边检部门的。”说着，女警官出示证件，姓名栏里写着：文谨言。

“现在就你和另外两位同学在保护区内遇见的事展开调查，请你配合。”

顾念很肯定此前没有见过这位文警官，便又看了那双眼睛几眼。

“能说说，遇见那四个人的具体情况吗？”

这个问题，顾念已经是第三次重复了，可她并没有不耐烦，事无巨细。

“当时，我和学长以及另外一个女孩子一组……我看到工作证时，就能确认，那四个人不是老师。”

“你确认的依据呢？”文谨言负责提问，另一位警官负责记录。

顾念指指太阳穴，“名单和长相都在这里。”

“据我所知，一天前才公布完整名单。”文谨言不得不怀疑。

据她的了解，整场会议，也不过两个小时有余。

“对，”顾念说着，唇角翘起，“不要怀疑我的记忆力，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所有人的名字。”

提问不知不觉进入尾声，室外暗去。

文谨言和同事对视一眼，觉得初步调查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们走之前，顾念忍不住问出心中猜测，“我想了想，会不会有这种可能，这些人是一个团伙，更具体我说不上，但至少涉及盗采。”

文谨言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她只是走之前感叹了句，“顾念，你是真的很聪明。”

林森下午跟着顾贞正出去，是郑意心在陪着。林森提着米线进来换班，顾念还在思考。

“想什么呢？”林森抽湿巾为顾念擦手，一根接着一根，认认真真。

“我见了一个人，特别熟悉，可是我又很肯定，此前我没见过她。”

林森打开饭盒，问了句，“男的女的？”

顾念一听，片刻后忍不住笑出声，“这很重要？”

林森点头，“很重要，如果是异性被你这么挂记，我会吃醋。”

顾念红了耳朵，却又不得不承认，某些人连吃醋都很迷人。

顾念出院，脚还不能长时间落地，难得顾贞正和郑意心有假，几个人一拍即合返会滇城。

假期所剩不多，林森想尽可能多的陪陪顾念。

一家四口，找了家传统滇菜馆。顾贞正拿着菜单点了不少菜，尽地主之谊。

只是，林森看着不断端上来的菜肴，目瞪口呆。

菌菇类，花朵类，他听顾念说过。

只是这一盘昆虫，是认真的吗？

顾念强忍着笑意，看着林森，见他投来求助的眼神，心忽然被击中了。

她的英雄，也会因为饮食习惯的偏差而无助。

“林森，尝尝。”顾贞正夹了一筷子炸制金黄的竹虫给林森，顾念留意到，林森双目圆睁。

有趣。

“尝尝这个。”郑意心夹了一筷子凉拌菜给林森，“这是我们特色的凉拌树花树皮。”

林森拿着筷子，迟迟没能下口。可是当着顾念父母的面，又不好意思不吃。

这也许就是来自于顾念双亲的为难，对于即将抢走白菜的人，他们不可能心里不在意。

最后，还是顾念默默和林森换了碗，帮他解决了这些特色，才算完事儿。

夜幕深沉，郑意心困了，顾念见顾贞正明显有话要对林森说，便先陪着郑意心回去。

两个人刚离开，顾贞正的笑容便收起了。

“走吧，这里的饭菜你吃不惯，也不方便我们聊聊。”他取下眼镜，周身气质大变。

神情严肃，没了之前的温润如玉。

林森点头，跟着他走进附近的火锅店。两个人对坐在鸳鸯锅两侧，手边摆了不少啤酒。

“为户口本来，今年我给不了你。”顾贞正端杯，林森主动和他碰杯，喝了一杯。

“那明年呢？”林森放下杯子，夹了些肉，“明年顾念毕业。”

顾贞正没说不行，只是心里不是滋味。

现在才意识到上门女婿好，是不是太晚了？

“你能给星星什么？”顾贞正端着杯，心里苦涩。

“能给她她需要的关怀和爱。”林森又喝了一杯，喝啤酒跟喝水似的。

“你了解她吗？”顾贞正一边鄙视自己的恶毒老丈人角色，一边又觉得不能就让林森这么轻松。

“恕我直言，应该比叔叔更了解。”林森的回答，过于直接，可他又喝了一杯，作为自罚。

顾贞正面对着林森的海量，瞬时说不出什么了。

两个人手边的空酒瓶清了一波又一波，直到顾贞正喝到两颊发红，身形不稳才停下。

他用力拍拍林森的肩膀，努力维持口齿清晰，“记住，我顾贞正的女儿，是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的。”

林森喝的有些撑，却并没有喝醉。他扶着顾贞正出去，站在路口等代驾。

“你要记住，如果你让她伤心难过，我有千百种方式收拾你。”

林森知道，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说话时，顾贞正眼里的警告意味格外浓重。

送顾贞正回家，林森躺在宾馆的床上。抬头看着窗外，城市里的星星过于晦暗。

没过多久，林森手机响了，一接起，是顾念，“林森，下来接我呀。”

酒意瞬间清醒，林森下楼到前台。顾念翘着脚，笑盈盈的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林森过去，牵着顾念，对她的到来，惊喜万分。

“你不在，我睡不好。”顾念皱皱鼻子，“和我爸爸谈的怎么样？”

林森扶着顾念进电梯，带她进到房间，塞她进被窝，和她并肩躺在一起。

真如顾念所说，两个人在一起，心里的浮躁一扫而空。

“你爸爸说，他和你妈妈不需要什么，唯一就希望我能对你好，对你很好。”

林森原以为夫妻俩不爱顾念，到了现在才明白，他们的爱是不同的，表达方式存在差异。

“他们说不希望我用爱来束缚你，希望能够支持你的每一个梦想。”

顾念枕在林森肩头，听着他一点点诉说。

其实不用父母交代，这些年来，林森已经在这样做了。

“等你博士毕业，我带着父母来和你父母提亲。”

林森说到这，有些紧张。他看看顾念，想知道她的想法。

只是一侧头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靠在他肩头，表情格外放松。

林森对此，无可奈何。翻身起来，为顾念整理被子。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灯关上，林森搂着顾念。他不知道的是，黑暗之中，顾念徐徐睁开眼，眼中划过些许狡黠。

顾贞正和郑意心结束假期，顾念带着林森去植物园。

“这里是我梦开始的地方，我想要仔仔细细带你走一遍。”

顾念说着，牵起林森的手进园。

“你知道我们省被称为植物王国吧？”这里承载了顾念太多的美好记忆，于少年期和青春期，这里就是她的秘密角落。

“知道。”林森跟着顾念向前走，偌大的园区内安静极了。

“我当时的想法，是回到这里，和这些植物作伴。”

人的想法总会在某些时刻产生变化，而引起顾念变化的，是林森。

“那我得谢谢你，愿意改变你的方向，去北方。”林森听出顾念话中深意，他荣幸之至。

走着走着，顾念指着其中一株巨大的树对林森说，“我想在这里给你拍一张照。”

林森不疑有他，走到树前，任她拍。

“知道这是什么树吗？”顾念拍完，选了几张好看的发到朋友圈。

热带植物，林森认识的不多，不过这种，作为盆栽他见过。

“凤尾蕉？”

顾念点点头，嘴边挂上俏皮的笑容，“知道它另外的名字吗？”

林森摇摇头。

“铁树。”

铁树？

林森皱眉，有被内涵到。从小到大，多少人叫他铁树木头的，这并不是友善的称呼。

“铁树喜温暖，喜光照，生长周期长。一般树龄要到十几年才能开花。”

顾念笑着解释。

“虽然民间总用‘铁树开花’来描述一件事的艰难，但其实温度气候适宜，就会开花。”

对于林森的介意，顾念其实很喜欢这种说法。

“你和我之间，我觉得称作铁树开花恰如其分。”

顾念朝他勾勾手指。

林森低头侧耳，听顾念在他耳畔解释——

“我就是最适合你的温度和气候，你因我而绽放。”

“也就是说，只有我是你的恰如其分。”

林森笑了，喜悦源源不断从心里溢出。他心里一直有某种深藏的期待，而顾念就是挖掘并且照亮这些期待的人。

“谢谢你，成为我的恰如其分。”

作者有话要说：1-我其实每一次写念崽和林队的互动，都能感受到他们每个阶段的感情不同，是有层次的，你们觉得呢？

2-就很甜，写出来后，作者本人实名羡慕念崽

3-感谢陪伴，已经很肥了，叫上你的亲朋好友，开始看起来吧

第77章念森77

暑期里,最不能错过的就是夜市了。

傍晚，夕阳刚落，顾念牵着林森步行到附近街道。整齐的摊位边,人群熙熙攘攘。

“这里和赤城的夜市,是不是很不同？”

伴着阵阵花香,顾念带林森走到出售拌水果的摊位前。

芒果，李子，草莓,菠萝,万物皆可拌。

顾念每个都想吃,只是肚子有限，长长的街道还有无穷尽的美食等着她。

“选一种，我们买一袋吃！”

顾念牵着林森的手,左右晃晃，眼睛睁的圆溜溜,神情里充满渴求。

林森有些为难,最终要了份拌芒果,只是辣椒鲜红，他迟迟下不去嘴。

老干部的无法接受,透着股可爱。

林森端着一次性碗,顾念时不时吃几口,一小份并不多,没多久便见了底。

拿着竹签始终沉默的林森，这才放松下来，颇为可惜的感叹了句，“小馋猫，我还没吃就没了。”

顾念怎么会没看出他漾在唇边的窃喜,故意不给他这个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