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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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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淑真也知道小王双亲早逝,世上最亲的人也就卫采云和孩子。凡事有利有弊,能沾小王的光是因为他家没老人,但没老人也意味着任何事都要靠小夫妻俩自己来。毛毛还小,又有方辉在,她转了话风,“是啊,当父母的自然疼亲生的孩子。毛毛,你多吃点鱼……”

卫庆云不信卫采云手头紧,不过一个是大方的姐,一个是软耳朵听老婆的哥,她还是偏向卫采云多些,因此朝安歌使使眼神-你这个小滑头!

安歌晚上热了杯牛奶,端给方辉。

方辉躺在床上发呆,听到敲门声跳下床开门。

“小心别着凉-”见到安歌棉布睡衣裤外只披着件薄睡袍,他赶紧让她进去。

晚上挺冷的,安歌给了牛奶就要走,“趁热喝,一会再刷个牙,热水瓶里有水。”

方辉应好,见她转身忍不住开口,“别走!陪我说会话?”

安歌回头,少年背对着房里的光,身影单薄,眼圈泛红。

“好。”她说。

***

客房是临时整理出来的,不过外婆做事讲究,被子散发着新晒过的味道,怕方辉冷,被子上面还压了床新毯子,毛绒绒的看着就暖和。

安歌看了看,屋里只有折叠椅,这会搁着方辉的外衣。她坐到床尾,用毯子盖住腿,招呼方辉回被窝,“你-坐那。”

绦纶毯子不透气,但保暖真是好,盖一会儿脚就暖过来了。

方辉心里乱糟糟的,忽上忽下,想到好的地方:也许方亮能尽快康复赶上出国,悲观时又开始想医生在手术前的警告。医生说脑部手术风险大,说不定影响到视力、语言等等,甚至有可能失去部分记忆,家属最好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以为病人可以立刻恢复到手术前的水平……

安歌拥着毯子,下巴搁在膝盖上,也不催他。

好半天方辉回过神,才注意到安歌静静看着他,轰的一下他涨红了脸。好像就是一瞬间、一眨眼,也可能是这会安歌的神情,让方辉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说不清,但心更乱,也许是她的眼睛藏着无数话语。只是等他恍完神再看,什么也没有了,清澈明亮得像一泓清泉。

方辉一直知道安歌好看,住在大院的时候有隔条街的邻居来看她,“那个长得像洋囡囡的小姑娘”。他自个亲妈也喜欢安歌,好几次开玩笑说把方辉送给徐家做上门女婿,“我是生不出来女儿了,儿媳妇也是半个女儿。”他向来鄙夷那些庸俗的中年妇女,他和毛毛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哥们,比外表更重要的是毛毛除了聪明之外还讲义气。没想到,他在这种时刻居然会胡思乱想:毛毛真好看,比沈家姐姐更好看更温柔更能干。

安歌没猜到方辉的脑回路,伸手摸他的额头,别发烧了吧。这一天可真是漫长的一天。

方辉没来得及避开,脸更热了。

安歌掀开毯子要去找药,被方辉一把拉住。

“我没事。”方辉强调。

“噢。”安歌不明所以,但没坚持。相处多年,她算摸透方辉的性格了,就是头顺毛驴,别看平时温和,闹起小情绪还挺犟。

方辉一口气喝光牛奶,跑去匆匆刷了个牙,出来张嘴说话气息带着薄荷味,“这里可真好,不会一大家子抢厕所。”他家人多,搬进了六十多平方两室一厅一卫的小公房,遇到寒暑假那得排队上厕所。徐家也好不到哪。平时习惯了不觉得,有了对比挺明显的。

安歌抿嘴笑,“将来还会更好。”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每家每户有私家车。”安歌描述过的这个愿景,方辉也熟。不过和徐蓁不同,他相信会有这天。“毛毛,将来我可能考不上公派。”

方辉有自知之明,他是典型的偏科,数理特别好,化学一般,语文英语更一般,“有你盯着我我成绩才好,以后估计我光应付学业就很累。”

“可是我们、是不是不用这么赶?”方辉在想,方亮是因为学业累才病的吗?他不愿意安歌也太累。

时间不等人,不加快刚好遇到减招的两年,安歌相信自己能拉上方辉,但徐蓁就险了,复读更不稳。而且徐蓁心态不好,不一定愿意复读。

她很干脆地说,“我想早点长大,早点做想做的事。”

方辉摇头,嘴角上扬带着笑。他也可以算是在徐家长大的,怎么忘了安歌最早的处境呢,人的忘性真大,大概还是因为没疼在自个身上。

他真心实意地说,“该去国外读书的人是你。可惜去了你就没法实现理想。”

“等参军后我就不是徐家的孩子了。”到时安景云控制欲再强,也没办法遥控一个纪律性很强的地方的人。

到时更没有小我,只有服从二字,方辉欲言又止。

“不怕,我是真的喜欢飞行。”安歌安慰他,“我经常梦到在飞机要撞山坠海的当口,我一把把机头又拉起来了,特别兴奋,特别刺激。我也清楚知道自己要付出的代价,但是我愿意,我特别高兴我有这个能力去实现。”

在安歌的另一个人生中,从小到大总有人告诉她女孩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而什么又是最适合女孩子的人生。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傻乎乎地信了,给自己加了无数限制。再回到八十年代,这个时代的人仍然有不少是理想主义,还相信许多东西,不那么在意付出之后的收获,那么她也想试试。

“其实我最怕的是我会变得越来越像我妈,试图控制自己关心的人的人生……”安歌垂下眼。平时还好,但关系到生死的,她那个内心的声音就在质问:这样是不是最好?你有什么权力去做决定?今天,在护士通知家属去备血时,那个声音几乎在心中狂吼。

要是万一,让情况变得更糟了,那怎么办?

她一直一直冒冷汗。

第一百三十章

“……小戆大。”

方辉没料到安歌还有这种顾虑, 一时也找不到安慰的话, 憋了会猛地冒出一句嗔怪。刚才饭桌上听多了, 外婆责备安歌,小戆大,外婆家是别的地方吗, 怎么毛毛跟外婆客气了呢。

他口音不对, 听上去硬梆梆的,安歌被逗得一笑,“不许我多愁善感?”她品品他口音, 想想还是要笑,弯起食指探身在方辉额角轻轻一敲,“戆大……”

用的是方言, 语声上挑,带着吴语的轻柔。

方辉不服气,伸手还击, 安歌眼明手快挡住,扔下毯子下床趿了鞋就走, “我去睡了, 你也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坐长途车回去。安歌觉得自己在追求物质享受上跟卫庆云真是五十步与一百步, 这会想到破破烂烂的客运车、颠簸摇晃的土路,浑身筋骨都觉得酸痛了。

想到谁就来谁,楼下一个人影闪到大门口, 安歌眼尖, 发现正是卫庆云。

也不知道深更半夜她约了谁, 靠在门边有说有笑,只是避着卫淑真,压低了声音。

不过卫淑真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呢,没多久就传来开窗的动静,吓得卫庆云往里一缩,掩上大门,又闪回了房里。大门外的人默默站了会,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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