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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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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御书房,她与镇国公江显道:“国公想不费一兵一卒打开朔北城门,不若挟我相要,我乃太子胞妹,将军发妻,皇兄与将军绝不会弃我于不顾,我有把握能劝降沈离征。”

可锦上比谁都清楚,沈离征,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沈离征。他爱她,疼她,可今日这座城,他绝不会为了她而拱手相让。

其实在沈离征心里,情爱之上,永远还有别的很多,君主、将士、百姓,还有他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情爱可以牵住他,却无法绊倒他。

可她偏是爱他如此,爱他心若磐石,爱他无坚不摧,她的英雄,应当如此。

风雨之中,锦上轻轻阖上眼。

萧霈这才反应过来,沈离征他、他想杀的是他的妻子!萧霈愕然,不可置信地望向城门之上的男人,喊道:“沈将军竟无情至此,令萧某都汗颜啊!”

那厢,虞成朗回过神,他蓦地攥住沈离征的手腕,将箭头摁向别处。

他拽住沈离征的衣襟,冷声道:“你疯了?你想作甚?那是我妹妹,那是大雍的公主!谁给你的胆子!”

沈离征冷凝他一眼,重重拂开虞成朗的拳头。

他声色寡淡的像个无情至极的人,道:“苍州是什么地方?那是距华都最后一道防线,倘若没能守住,殿下难道不知是什么后果?皇城都没了,哪来的大雍,哪来的公主,殿下清醒一点。”

“你清醒,你最清醒,你他妈拿箭对自己的妻子,沈离征,谁都没你能耐!”

四目相瞪,沈离征悄无声息地攥紧了拳头,虞成朗则慢慢红了眼。

他怎么不知沈离征说的那些道理,但此时北齐有公主在手占了上风,若是不开城门,依萧霈那些肮脏的手段,便是死,阿锦也绝不会死得那么痛快。

北齐不是没在城门下虐杀过俘虏,手段之残忍,无人敢忘。

他杀了她,倒是痛快……

虞成朗都明白,但他魔怔一般固执地摁住箭矢,“你别想动她,你别想……”

他喃喃自语,望向锦上,倏地怔住。

雨淋在她的发间,那支海棠金簪若隐若现。

虞成朗瞳孔仿佛没了焦距一般,耳侧一阵轰鸣。他缓缓松了箭矢,整个脸色都沉了下来,只觉得舌尖都是苦的,指尖在石栏上抠出了血。

沈离征再举起长弓时,无人拦他。

雨愈下愈大,狂风大作,骤雨不歇,雨珠自他眼下缓缓淌过,眼尾的那一寸猩红,在电闪雷鸣间时隐时现,绷紧的手臂在隐隐发颤,箭头所指的方向,也在不断调整。

沈离征额角的青筋在不断跳动,他的小公主最怕疼了,平日里多使一分力道,她都要哼哼唧唧,怪上他好半响。

他双目逐渐朦胧,她害怕吗,她在怪他吗……

沈离征拉满弓弦。

来个人拦他,随便谁都可以。他想。

时间一息、一息流逝,所有人都凝望着沈离征手上的那支箭,然而太久了,久到骤雨成了暴雨,乌云沉沉,天色黯淡。

北齐军开始躁动,人群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嗤笑,就连萧霈手中的剑刃都偏离了些距离,看,沈离征他下不了手。

锦上蓦然睁眼,攥紧了缰绳。她从前不会骑马,是缠着沈离征才学会了一些,起码再不会匍匐在马背上不敢前行。

只听一声嘶鸣,马儿忽然朝萧霈奔去。

她手无寸铁,但此举过于突然,萧霈惯性防备往后退,不知是谁草木皆兵,放出了打破平衡的一箭。

江晏之目眦欲裂:“不!公主!”

刹那间,沈离征手里的长弓对准了萧霈的方向,直指他眉心,萧霈险险躲了过去。

主将放箭是开战的讯号,朔北军怒气与士气并存,城门缓缓而开,他们提刀冲了出去。

瞬息万变,令人猝不及防。

沈离征驾马狂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着发疼,他快疯了!他快疯了!

头颅滚在马蹄之下,剑刃淌着鲜血,沈离征杀红了眼。他勒马而下,有士兵替他挡住敌军的刀刃,他抱住奄奄一息的人。

沈离征喉间腥甜,捂住她胸口的源源不断淌出的血,“阿锦,阿锦。”

锦上蹙眉,睁眼看他。她抬手艰难地往发髻上摸了摸,将那支海棠金簪拿下,颤手递给他。

“听、听我说,江家通敌,华都受困,你们不会有兵马补给了,华都三城的储备军只认父皇和兵符,另、另外一半,在皇兄手里,这个,给他,他看到就明白了……”

沈离征微怔,这支簪子的海棠花芯,雕的是龙纹。

他蓦然看向她,忽然明白过来虞成朗方才为何收了手,若非出事,锦上不会戴着这支簪子出现于此,华都危矣,腹背受敌,虞成朗明白此时朔北丢不得。

而她,活着没法传递兵符,只有死了。北齐军不会为小公主收尸,朔北军却一定会。

“好,好,别说话,我带你回营。”

他想抱起她,却见怀里的人陡然蜷起身子,手轻轻搭在小腹上,身下有血缓缓淌出。

四周的厮杀声渐远,沈离征愣住。

小公主气息薄弱,埋首在他胸口,流泪道:“沈离征,沈离征……”

她喃喃说:“疼,沈离征我好疼。”

沈离征痛苦地抱紧她。

那日,城外的厮杀持续了整整六日,炮火连天,尸横遍野,沈离征似鬼魅一般,提刀就砍,像一具没有痛感也不知累的行尸走肉。

他心中波涛汹涌,似尘封已久的野兽,冷静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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